47-《怎敌他晚来疯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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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风燥热,吹过回廊,薛璎却打了个寒噤,觉得这风凉到了心里。

    魏尝笑了笑:“其实他第二天就后悔了。他早知薛嫚代弟为质是被逼,自然该联想到这事也一样,只是十七岁时心气高,没法忍受自己一颗真心被弃如敝履,非不肯找她低头。直到她临盆那晚,他没忍住还是去了她那处,不过一直徘徊在外,没进去看她。”

    “他在外面杵了整整一夜,天亮时知道自己得了个儿子,母子平安。他心中狂喜,却仍旧强忍着扭头就走,只是心里也已经清楚自己舍不下她,迟早会原谅她。他想,那就这样吧,再过几天,再让他摆几天架子,他就去找她求和。当时恰逢边关战事,他选择了亲征,想打一场胜仗,回来向她道歉,顺带讨功劳。”

    “但仗没打完……”魏尝讽刺一笑,“他就得到了她的死讯。”

    薛璎目光闪烁了一瞬:“是当时朝中那个太尉做的?”

    他点点头:“但太尉的计策太拙劣了,薛嫚不可能瞧不出那碗汤药有问题,与其说她是遭人迫害,不如说是自尽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父亲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,原来薛国要的,远远不止两国联姻。薛王要让薛嫚亲手除掉我父亲,扶植幼子上位,掌控卫国朝政。”

    薛璎皱了皱眉:“可薛王怎能确保,她在有了母子维系之后,仍会受他摆……”她说到这里停下来,似乎明白过来究竟。

    魏尝“嗯”了声,肯定她心中猜测:“所以薛王叫人弄死了那个孩子,就在我父亲离都的那日。薛嫚产后体虚卧床,得知时木已成舟。而她身边的薛人,换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,逼她蒙骗我卫王室。”

    所以,薛嫚才选择了一死了之。

    孩子没了,自己的生父拿她生母的性命不断要挟她,逼她除掉她的丈夫。而她的丈夫,在得知这一切后,也不肯原谅她。

    她的人生,如同永夜一样毫无光亮。

    “可我父亲知道的太晚了,整整四年,他一直活在自责和内疚里,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作亲生骨肉养在宫外,对外假称儿子已经夭折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是四年?”

    “因为薛嫚是在四年后才下葬的。当年临死前,她将真相告诉了信得过的人,但那宫婢在见到我父亲之前就被灭口了。她兴许也隐隐料到此事,所以留了一手,在里衣内侧写了字,希望我父亲至少在收殓她时能够看见。但他迟迟没将她下葬,直到四年后才发现。”

    “她……写了什么?”

    魏尝看着薛璎的脸,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
    他记得,她说,孩子死了,我也死了,没人能再牵绊你。从认识你起,我好像就一直在说谎,可是勾引你是真的,喜欢你也是真的,这次不骗你。

    他更了更,没说下去,含糊带过:“不太清楚,我父亲没说。”

    薛璎垂眼“嗯”了一声,心底不知何故一揪一揪地疼,静了半晌才问:“那后来,那个活着的孩子去了哪?”

    “我没见过他,也不清楚他的下落。”

    “他是被你父亲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魏尝打断她,“孩子本身并没有错。整整四年,我父亲已经对他生出太多感情,就算知道真相,也早就舍不下他了。”

    若非继承大统,血缘真有那么要紧吗?王室之中,多少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自相残杀,多少骨肉相亲的父母子女貌合心离。无法相亲相爱的人,哪怕有了血缘这一层捆绑,也亲密不到一起,而真正愿意彼此珍视的人,又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干净。

    他淡淡笑说:“我父亲很喜欢那个孩子,就像……就像我也很喜欢阿郎。他没提及他的下落,兴许只是想他不被打扰。”

    薛璎点点头,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心情。得知卫厉王和薛嫚之间种种,已经叫她压抑得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她现在不太能够思考判断,只觉心里难受憋闷,堵得慌。

    早知道,就不多问魏尝那一句了。

    她叹口气:“我有点累了,先回房休息,你也去看着阿郎吧。”

    魏尝却没立即转身离开,突然非常认真地叫住她:“薛璎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她扭头到一半,回过身来,忽然被他一把揽在了怀里,又听他道:“我明天就走了,给我抱一抱,别推开我。”

    薛璎下意识伸出的手停在原地,一晌过后,他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:“我们不要像他们一样好不好?”

    她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,他说的“他们”是指卫厉王和薛嫚。

    魏尝低下头,将下巴搁在她肩窝,摩挲了两下,说:“我知道你眼下的心思都在大陈,没工夫考虑儿女私情,我可以慢慢等,但我们不要有争吵,不要有误会,不管将来遇见怎样的人或怎样的事,我都不会像我父亲那样赌气,你也别像薛嫚那样放弃,行不行?”

    薛璎喉间一更,突然觉得内心酸涩无比,而她此刻身处的这个怀抱却宽厚温柔,像能抚平一切似的。

    她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,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,默了默点点头,说:“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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