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这幢书楼中的藏书着实汗牛充栋,堆积的墨香静沉沉凉津津御住窗外光阴,一不留神,仿佛错觉自己会被埋在无涯的书海里。 梅珩无疑与此地十分契合,小小的身板一派书卷气。见言淮,他叶揖一礼,请教道:“后生对《孙子兵略》存疑,不敢纸上谈兵,请世子爷不吝指教。” 言淮原本对小屁孩没什么耐性的,但爱屋及乌之下自然热络,笑道“好说好说”,问他哪里不解。 梅珩文质彬彬地颔首:“始计篇,作战篇,谋攻篇,军形篇,兵势篇,虚实篇,军争篇,九变篇,行军地形……”* “等等——”言淮深吸一口气抬手,挑眉道,“小公子直接说你整本书都不懂呗。” 梅珩一本正经点头,“请赐教。” “那这可费功夫啊。” “后生有耐心。” 言淮就笑了。 他注视这小子一眼,这会才琢磨过味儿,竟是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耍弄了,冷下神情,负手便撤。 梅珩的睫毛眨了眨,不急不徐问:“世子爷去哪儿?” 言淮头也不回地懒声道:“小公子问的东西基本粗浅,多读几遍原典便通透了,杀鸡用不了牛刀,恕不奉陪。” “哦。”梅珩将手中的书卷轻放回木阁,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,“娘亲疼我,我说的话虽不如小妹管用,但可以为世子试一试。” 言淮人快都下了木梯,一个大刹足,牙疼地扭脸:“嘶,小公子人小心不小,这是瞧言某碍眼了,想在公主殿下跟前搬弄搬弄口舌,给令尊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?” 所以才费心机把他从阿姐身边调开,绊着他不让走。 梅鹤庭教子,好手段啊。 梅珩淡笑道,“娘亲要什么,是娘亲自己的选择。” 他只是想让母亲在做选择时,不受太多庞杂干扰罢了。 兵法中岂非也说,能胜则战,不能胜则守,善守者,藏于九地之下——他没本事,天时地利人和三者,他至多可为父亲挣一分人和,便是做孩儿的孝心了。 次日天不待明,言淮回马赶归洛阳。 出东城门,却见梅长生等在长亭送他一程。 言淮见了这厮便气不打一处来,坐在玄革鞍子上当头道:“梅珩其实是你亲儿子吧!” “珩儿,他怎么了?”这个季节的清早露不算重,梅长生颀削的身上却罩着件薄呢子靛青地披风,晨风吹动暗绣五蝠纹的衣摆,露出一双素缎皂靴。 他抬首细看言淮几眼,“昨夜没睡好?” 言淮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瞪他,心说被你儿子缠着问了一宿兵法,小爷我他娘的能睡个好? 偏偏那小子一副好学上进的姿态,先求了阿姐首肯,他是揍不得也推脱不得,生生错过了与阿姐赏月叙旧的好机会。 梅长生得知梅珩无事,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,“那药,她喝下了吗?可有不适的反应?” 言淮不耐烦搭理他,“喝了吧。” “吧?”梅长生愣了一下,目光骤然犀沉,“你没亲眼看着她服下?” 言淮腹诽,还不是你那好儿子闹的? 不过他都看见阿姐把药送到嘴边了,还能有假?睥睨扬鞭道:“我亲自奉的药,阿姐自然领情,亲眼不亲眼有什么差别,她难道还能倒了不成。你最好保证此药有用!” 他和梅鹤庭是话不投机,多看他一眼都嫌难受,言罢不待回应,策马便去。 余光中却突有一道黑影闯入,不由分说回扯缰绳。 军伍之人控马的力道何等大,言淮没防备,马首当下带得梅长生向前一趔趄,险些倒下。 “吁!你不要命了!”言淮连忙收缰,不能理解地看着这个命门处还带着伤的疯徒,“做什么!” 梅长生一霎间整个左边身子都疼麻了。 却仍是直挺腰背鹤立马下,森黑的眼紧盯言淮,追问: “你将药交给她时,她有何反应,给我一一仔细地说。” 言淮光是听他的声儿,都替他觉出一股子抽凉气的疼,莫名其妙皱眉: “发的哪门子疯?这会儿后悔没能亲自给阿姐送药卖好,到我这儿找补来了?什么反应,阿姐掩着鼻子说你那药邪性霸道呢。血随其主,我看说得一点不差!走了!” 玄甲骊马扬蹄而去,梅长生在激起的微尘中,生是倒退了一步。 脸色无比苍白。 第(3/3)页